【九霄】

弈剑听雨阁。
听来有些忧伤的笛声随着林间微风盘旋着，与落叶悠扬飞舞，少息余音悄然坠落在地没了踪迹。
长安将短笛收起，抚了抚一旁静立的青鸟，接着目光一瞥，望向竹林边的假山。
山石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，鬼鬼祟祟的吸溜了鼻涕，然后被长安发现了。

“不好好练剑，跑来此处做什么。”
“嘿嘿，长安师兄，我想听你说故事了…”
“可以啊，你先把剑谱背一遍来，我便给你说故事。”
“曲则…全…全…”小师弟作苦恼状，“诶明明昨个还记得的。
“少装。”长安敲了一下他的头，道“去拿壶酒来。”

半晌，两人取了酒喝，故事便娓娓道来。

我有一旧识，名九霄，是云麓仙居的弟子，仙居弟子一向神秘的很，据说能踏云雾，腾飞万里。直到我认识他之后，才发现原来仙人一般的仙居弟子也只同你我一般离地半尺。
不过姿势酷炫一些。

我向来有话直说。便如实告诉了九霄我的想法，果不其然被这性子狡猾腹黑如狐狸般的仙居弟子给嘲讽了。
“你这个花瓶，连剑都不会踩，硬生生跟着在下跑这么久就为了告诉在下这个，当真有趣。”

语罢便见长安一个剑诀腾空而起，双脚微妙的站在剑身之上，离地甚至没有十公分。
“你看，不是我不踩，我师父还没教会我呢。”
“…”

我跟着他一起游历大荒，斩妖除魔之余亦看遍天下美景。
那天师门传来急报，太古铜门被破，天机营失守，速速回归。我却突然想起那个曾经到剑阁拜访的天机营女弟子。
“洛千云！我知道你在里面！别装聋快给老娘滚出来！”
那声音真是如雷贯耳令的人瑟瑟发抖。后来我才知道洛师兄在宿醉之后不巧走错营帐，撞见了衣衫单薄的军娘，被人从天机营追杀回了剑阁，连师门交代的任务都来不及完成。
自那之后已是过了许久，我游历至天机营，再次见到洛师兄时，他和军娘一起蹲在城墙上，欣赏着血色夕阳。

真是孽缘。

我并没有想到多年之后也会如同洛师兄一般哭的如此伤心欲绝。
怀里抱着冰冷的躯体，心也没了温度。

我和九霄就此别过，在如此动乱的时局里，我没过多久便接到了新的任务。
东海海啸巨灾，整个江南都面目全非，百姓流离失所。
初到江南时那回荡在暮色里的昆曲也寻不得半句。

“后来呢？”
后来我便奉师门之命调查此事，救了一个萝莉，混进了一个邪教，完了还做了代嫁。
算了，这故事太繁杂，不说也罢。
总之等我回师门复命之时，已近半载，我方知晓九霄曾来找过我，大战在即我却没了他的音讯。

我虽斩妖除魔于天地，却未尝尽世间苦楚，也没有感受过如此恐惧，巨大的妖魔矗立在面前，轻易折断了我手中之剑。
我想我是死了。远远的我看见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朝我飞奔而来，等他把我抱起来，我方才说了最后一句话。
“你…你忘记…踩云了…”
唉，本来想说我喜欢你的。
真的菜。

“师兄你莫要编故事骗我，你若是死了那现在给我讲故事的又是谁啊！”
长安也不恼，只喝了酒酒继续说，目光游离在竹林外的那只青鸟上。

我只道仙居弟子高深莫测，却不知还有令人起死回生的门法，等我醒来才知晓他把命都换没了。
以命换命。
我才得以活下来。
他是去奈何桥找孟婆做了交易，无法转世的代价也毫不犹豫接下了。

真是傻。

我恢复之后便去拜访了云麓仙居，一位师妹告诉我九霄有一物要转交于我。
一只绿色的大鸟。

不对，是青鸟。
我花了些力气将它带回去，因为中途绕路去了从极渊。
那只青鸟将我带到此处，衣衫单薄的我突然想打人。

记忆里的迷雾瞬间退散，这寒冷的温度似曾相识。
九霄就是在从极渊一处冰洞之中将我复活的。
最后他耗尽气力把我送回了剑阁，自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。

我疯狂的挖开一层层积雪，在双手鲜血淋漓之时刨出一个木盒。

里面是一支短笛和一条发带，盒底还压着一页泛黄的纸。

圣人忘情，最下不及情。
情之所钟，正在我辈。

寥寥几笔，就是最后了。

我哭的稀里哗啦难看的要死，眼泪都快结成冰渣子，只得抱着一旁的青鸟，保证还有力气哭。

这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。
“现在，背剑谱吧。”
“曲…曲…”
“区区什么？区区一本剑谱都背不来，将来如何能学会御剑口诀啊？”
“我昨个还记得的真的啊！”
“背不出来你就在这扎马步到晚饭吧。”
“诶师兄不要啊！”

天有九霄，却不是人间。